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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刚刚来得及把双脚插入温热的海水中时,天穹已经像一片黑色天鹅绒毯子般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四周的一切也随之变得越来越静默,白天的喧闹和激情瞬间消失,仿佛夏威夷的海滩从来就该如此安静。不远处那条突出的海堤长廊似乎是专为那一对偎依私语的年青恋人所辟,天造地就出一种撩人心弦的浪漫气息。沙滩上星星点点地撒下了粗心的游人们拉下的浴巾和夹脚拖鞋,固执地提示人类有自曝私密门的天性。好在无论古典主义还是现实主义的画卷都宽容地接受现实生活的一切并一直默认那也是一种美,就像被指认为犯下原罪的亚当和夏娃毕竟还是在上帝的伊甸园里申领到身份证,我们此刻愉悦的心情正在真实地证实这一切。我们赤着双脚,提着拖鞋,一腔童趣地行走在1/4小腿高的海水中,任由那喃喃低吟的温滑液体轻轻抚挲我们已不年轻的肌肤,追补那曾经不得已而亏欠过的青春。白天,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旅行者习惯坐在稍远的地方,把美丽的海景和在海天之间尽情展示欢乐以及同样美丽酮体的年青人都作为一种风景欣赏;入夜,老者如少女一般羞涩的心情随着海水的渐渐冷却而褪去,终于也要向大自然表白一番自己的赤子之情,由观众华丽转身为演员。白天,那美丽的海水如此强烈地令我们震慑,天水一色,那是只有在吟者的诗歌里,在传播美音的课本中出现,却神也似地在我们的脚步里,在我们的视野中径直把我们融会进去,我们在那蓝绿白相间的海水中坦然地认识美,接受美。夏威夷把大自然的美奉献给人类,我们身临其境,仿佛大自然和美从来就与我们同在。
其实,白天的夏威夷和入夜的夏威夷同样给人以美感,所不同的是前者更见欢快,后者更见庄严,就像乐者琴键下的小快板和慢板。
那条路,分明是我们白天的来路,不同的是,白天我们在马路上走,入夜,我们在偏离马路的沙滩上走,只是因为,白天沙滩上坐满了人,白天,我们一门心思地向前走,走走看看,看看这条夏威夷最有名的马路上还有些什么让我们这些世俗的人动心的酒店、商家和商品。就像人生总有各种岔路,有的喧闹,有的静谧;有的华丽,有的素雅;有的轰轰烈烈,五光十色,有的田间阡陌,采菊东篱。
入夜,我们走在寂静的海边,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只是为我们营造,此时此际,我们跟王公贵人、神仙佛祖处在一个阶层,我们无所顾忌地拥抱天地,享用天地,感恩天地。回顾人生来路,虽有荆棘丛生,狼蛇出没,却也相濡以沫,甘苦自知,我们不再年轻,却庆幸一路牵手,足以幸福自矜,想到这里,我对苍穹誓愿,泪眼模糊,感动不已。又见远处灯光闪烁,如天鹅绒大幕上繁星点点,那不是海市蜃楼,白天我们已经造访过那一片人间乐园,是包括希尔顿度假村在内的另一片酒店区,此时此刻,站在那边海滩上的人看我们,看阿斯顿,看哈雅,应该也像我们在看他们。欧呵,我们真正是走在夏威夷的海滩上,昨日的梦已成今天的现实,那位权倾朝野的李中堂甚至连这样美丽的梦都没有做过。
我们脚下那块用沙子垒起的小丘,正是白天那可爱的女孩跟小伙伴的杰作,感谢一位在博客里写下夏威夷记游日志的留学加拿大的上海姑娘,让我们得以知道那个现在更名的阿斯顿海滩酒店,知道在酒店游泳池畔可以享用夏日空气和鸽群簇拥的自助早餐,让我们当机立断把阿斯顿定为我们的下榻地之一,其实包括阿斯顿和后来入住的哈雅,还有希尔顿、喜来登等许多海滩酒店,跟海滩都只有一条马路之隔,真是一抬腿就到海滩。另有一种享受则是站在酒店客房的阳台或窗口看大海,让人真正领略休闲度假的妙趣无穷。此时此际,又想到那个小女孩,那个四、五岁光景,长着一头黑色短鬈发、兼有欧洲和中亚血统的小女孩,那天见她,她是那么娇小,那么瘦弱,她跟着母亲,一位年轻的欧美女人,还有一个比她更小的小弟弟。我们都坐在游泳池边休憩,她母亲在稍远一点的一把躺椅上玩电脑。在欧美人的词典里,“休闲”的字体恐怕比“旅游”造得更大。一个小插曲发生在她母亲离开躺椅(或许是上楼取东西)的那段时间里。当时游泳池里有个男孩正在嬉水,交替地变换着自由泳、蝶泳和仰泳,于是把小女孩和她的弟弟吸引到池畔,那女孩驻足观看良久,终于鼓起勇气走下阶梯。不知是什么时候,插曲已进入尾声,那小女孩湿漉漉地站在她母亲的躺椅前,毕竟只是初夏,猛然出水寒意侵身,她直冻得瑟瑟发抖,就像一只突遭受雹打的小天鹅,懂事的小弟弟在母亲的指挥下走向早餐时供应咖啡和茶的摊点,居然借来一条浴巾给她裹在身上,她依然楚楚可怜地站在躺椅前母亲的身边,似乎在为自己懵懂和过失认错,这一切,真是让人心生爱怜。唉,人类总有窥探生活野趣的天性。第二天近午外出归来,走在酒店前海滩上,发现那女孩正兴致勃勃地跟小伙伴在垒沙丘,那画面跟海景相映成趣,一时兴起,站到稍远处选好角度,为她留下一张快照。
夏威夷不仅有休闲野趣的美,也有豪气干云的美。那天在蓝天白云下,在一碧如洗的夏威夷军港,聆听那位虎肩熊背的黑人海军士官为我们介绍昔日峥嵘战事,共同谴责人类历史上那些好战宵小犯下的弥天罪行,其慷慨陈词,义正辞严,听者肃然,如身临其境,倍加珍惜和平岁月。沧海莽莽,金戈铁马,夏威夷美丽平静如斯,却也有过一段正义与邪恶较量的豪情往事。在归途中,我向讲解者提出合影要求,他欣然允诺。
威夷再度唤醒我们深藏心中的对美的向往和追求,唤醒其实深藏所有人心中的美。人类与生俱来的美和对美的向往,就像atm机中那张红色纸片,就等你一键确认的那一刻。其实,人生处处有夏威夷,人生时时有爱和温情,当你匍匐在母亲怀里数天上的星星;当你手搀爱侣,目送洒水车,走在夏日的马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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